當我好不容易憑著記憶找到冥河的別院時，迎接的我卻只有幾名綠衣婢子，好在她們也認識我，立刻就找來了劍兒，我卻從後者口中得知冥河已經回了軍營。

我沒想到冥河離開的這麽快，只好辭了劍兒同南風一起往南郊的羽翎軍軍營趕去，雖然是長安城裏唯一的軍隊，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呆在城中的。除了守衛皇宮的千餘人外，其餘的大都駐紮在長安城外的南郊軍營裏。

等我們趕到南郊的時候已是夜幕時分，軍營依著一處山坡，倒是一處極好的避風之所，畢竟長安三月的夜晚，依舊帶著寒意。軍營裏燈火通明，即使只是借著燈火，遠遠的也能看到高掛在哨樓上的“羽”字旗幟。

“這裏是軍營重地，閑雜人等禁止入內。”我和南風才走到圍墻處，門口便有兩個銀色輕甲的守衛將我們攔住。

我暗中擡手按住了想要答話的南風，對守衛笑道，“勞煩通告冥河一聲，就說故人蘇樓想見他一面。”

守衛聽我直呼他們都尉的名字，先是一楞，等我一句話說完，另外一人卻是了然一笑，態度也比之前好了不少，“姑娘稍等，我這就去通報。”

說完低聲對另個守衛交代了幾句，轉身向裏面跑去，順著他離去的方向我往裏看了一眼，才發現門口竟然站了不下十個守衛，只是之前被門擋住我沒有看見罷了。

南風疑惑的看了我一眼，似乎想問，但是顧忌在場的守衛，沒有做聲，看出他的想法，我笑了笑道，“我與這位都尉曾有過一次偶遇，這兩日正是被他請到了別院裏。”

南風盡管看上去依舊不解，卻也沒有多問，只是低著頭不知在思考著什麽。

我轉過身看了看背後燈火綽約的長安城，即使是在夜裏，也絲毫掩蓋不住它的繁華，燈火最盛的地方自然是皇城。然而，有誰又知道，這片寧和的背後有多少腥風血雨，只怕，絲毫不比邊城兩國交戰之地兇險。

“南風，你看，這就是帝都，可惜，又有多少人能不被它的繁華所蒙蔽？”我擡手指著燈火闌珊的都城，感嘆道。

“恩？”正在沈思的南風顯然對我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感到不解，轉過頭詢問的看著我。

我輕輕的嘆了口氣，沒再說話，正好先前進去通報的守衛也回來了，看著我的眼裏滿是笑意，“姑娘，我們都尉有請。”說完還做了個請的姿勢。

“那麽有勞了。”我同樣報以一笑。

南風正要一起進去，卻被守衛擡手攔住，“請公子稍等，我們都尉只說見這位姑娘。”

“你等等，我很快就出來。”知道南風擔心，我笑著沖他點了點頭。

軍營內顯然不比別處，幾乎每走幾步都能碰到哨兵，帶路的守衛顯然也是受了冥河的吩咐，盡量帶著我避開了人群密集的地方，畢竟，雖然將領在軍營內見女子並不是什麽少見的事，但是至少還是要顧及下下屬們的想法。

沒走多久，眼前便出現了不少營帳，守衛一直將我帶到了一座門前掛了一面錦旗的營帳前才停下，轉過頭對我笑了笑，“姑娘裏面請。”

我擡頭看了眼面前的營帳，似乎與四周的沒什麽不同，轉過頭向守衛微微額了下首，撩開簾子走了進去。帳篷裏很簡單，除了一張鋪蓋只剩下一張矮幾了，此刻冥河正坐在桌前端詳著一張地圖，也不知在思考什麽。

此刻的冥河著了一身銀白的鎧甲，長發一絲不落的綰在頭頂，小幾上除了地圖和筆墨還放著一頂銀色的頭盔，他的身後掛了一柄長劍，正是曾抵在我喉間的那柄。

見他絲毫沒有理會我的意思，依舊專註的看著地圖，我緩緩走上前去。黑色筆墨描繪的顯然是一幅邊關戰事地圖，上面用紅色的朱筆標出了不少地點，正是已經淪陷的城市。

“既然擔心，何不向聖上請戰？”看著冥河時而微蹙的眉宇，我開口說道。

誰知冥河聞言卻搖了搖頭，緩緩將桌上的地圖折好，“在這裏我有更重要的事情。”

“恩？”

我正欲發問，冥河卻是話鋒一轉，擡頭看著我的眼裏沒有一絲波瀾，“你來找我有何事？”

我也不急著回答，只是將懸掛在他身後的長劍取了下來，“這把劍倒是把好劍。”當日沒有細看，今日看到，才發現這柄劍與他書房的置著的短匕為一人所鑄，我雖然對兵器沒有不甚了解，但是也能看出這劍與那短匕的風格如出一轍。

“恩。”冥河隨意的應了一聲，我卻從他臉上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躲閃，他顯然不願提及這把劍。

我也不再自討沒趣，緩緩將長劍懸掛好，嘆了口氣道，“我心裏有些疑惑，希望你能坦誠相告。”

冥河依舊沒有任何的波瀾，只是微微揚了揚頭，淡淡道，“若是能與外人說的，我自然不會瞞你。”

雖然表面上聽著他是答應了，不過他話裏的意思也很明顯，不能與我說的，他也同樣一字不會透漏。

當然，我與他並沒有什麽太多的交情，他能見我對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，如今肯將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告訴我也算是夠意料之外了，我也不再啰嗦，揚眉道，“承歡樓如今的一切是不是你促成的？”

“不是。”冥河回答的很幹脆，我也深信不疑，畢竟我們身份之懸殊，他根本沒有瞞我我必要，既然不是他幹的，那他應該也只是奉命去抓的人，那麽，冥河就不是右相一派的人了。

“你那日去承歡樓做什麽？”我直視著冥河的眼睛，哪怕他眼裏有一絲的變化也不可能逃出我的眼睛。

然而，冥河的眼裏卻沒有任何變化，幾乎在我的話音剛一落地他啟唇道，“你不該問這個。”

見狀我幾乎沒有任何的遲疑，接著問道，“你與承歡樓有何關系？或者說，你與承歡樓裏哪個人有何關系？”

出乎意料的，冥河這次沒有立刻拒絕，只是緩緩嘆了口氣，“這些你日後會知道的。”

“日後？”他的答案無疑讓我楞了下，我想過他會不告訴我，卻萬般沒想到他會給這樣的回答，我究竟該知道些什麽？“既然我總會知道的，早知道和晚知道有什麽區別麽？”

然而冥河卻恢覆了沈默，顯然不願與我作過多的解釋。

見他實在不願透漏，我也不再追問，沈寂了一會兒，我接著道，“如此，蘇樓也沒什麽好打攪大人的了，只是，最後請大人幫一個忙，可否？”

冥河似乎對我突然轉變的稱呼有了一瞬間的恍惚，半歪著頭端詳著我問道，“何事？”

我笑了笑，應道，“希望大人能幫蘇樓見右相一面。”其實，這才是我此次來找冥河的真實目的，之前的幾個問題，本來也沒指望得到什麽答案。

不管他是站在哪一派的，都已成了定局，我也從未奢望過能從他這裏打探到太多的消息。但是，這右相，我是必須要見的，我想，以冥河的身份，這個面子應該是有的。

“你想什麽時候見他？”冥河也不多問，只是凝著我問道。

“過一段日子，只希望大人到時候不要忘了應允過我。”我笑著捋了捋耳旁的碎發，這右相，我雖然要見，卻不是現在。

“放心，冥某想來言而有信。”

“那麽，蘇樓告退了，打攪大人了。”我明媚一笑，俯身做了個揖，也不理會冥河的表情，轉身離去。

因為天色有些暗，我又是第一次來這軍營，所以離開的時候不免多費了一番周折，詢問了好幾個士兵才尋了出去，見到等在門外一臉焦急的南風時，也不免有些懊惱自己裝什麽瀟灑，早知道就該讓冥河叫個士兵給我帶路了。

“怎麽去了這麽久？”南風一見我出來立刻焦急的問道。

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了道，“出來的時候尋不到路了。”

一旁的兩個守衛卻是一臉詭秘的笑容。

此時一番耽擱，已經是月上梢頭了，怕襲水回去見不到我們擔心，我只好從守衛那裏借了兩匹馬，好在之前隨南風一起學會了騎馬。兩個守衛似乎是認定了我與冥河有什麽不正當的關系，所以幾乎沒任何的猶豫就給我們把馬牽了過來。

與南風感謝了兩個守衛一番，便騎了馬向護國寺奔去，好在都在郊外，也不用經過城中，所以不用擔心城門宵禁的問題。

“小樓，你與那位都尉大人都談了些什麽？”南風將馬趕到我的身旁與我並排而馳，問道。

“自然是關於樓裏的事情了。”我一邊催著馬向前，一邊說道，雖是春日，夜晚卻依舊是寒冷的，隨著馬匹奔馳而灌進我喉中的冷風讓我不得不歪著頭與南風說話。

“他與你說了些什麽？”一聽到與樓裏的事有關，南風不免顯得有些著急起來，他的聲音在勁風裏顯得格外急促。

“事情倒沒說多少，但是他倒是應允了一件我很重要的事情。”我神秘一笑，催著馬匹更快的跑了起來，知道他肯定還要問，我一邊催著馬鞭，一邊笑道，“回去再與你說。”

一時間除了兩旁被風吹的作響的樹葉聲，只剩下了馬蹄踏在道路上的“噔噔”聲。

9.第一卷 只願君心似我心 莫道離情-第九章 清庭寂寂露沾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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